【燃晚】百身莫赎
*预警：前世/有私设/全文3k。
为墨燃拔去蛊花，差不多已经废了楚宗师半条命。
积劳疲惫瞬间压垮了他，使他在秋冬的寒意里低烧不退。昏沉力绌间隐约瞧见塌前一道黑影，将他慢慢地扶坐起来，小勺里棕褐汤药递到唇边。是待病患该有的态度，没再连着扇在脸上的巴掌硬灌下去。
他的面庞因烧现了绯色，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的，却还要勉力维持那副威严表象，像在说什么要紧话似地问道：“这是第五日了罢，你怎么还在这？我自己能喝药的。“
“这话不是该问你么？五日都没有完全退烧，本座怎么能走得了。”墨燃用掌去探他的额头，然后眉头愈发地紧皱着，“唔，好像还是有些烫，那群御医到底是尸位那什么餐么。”
“无碍，每年到这季节就是这样的。”楚晚宁已经懒得纠正，只是低声说，“御医说的，我也多少听到了些，若我是真活不久，你也……”
然后就一把被捂住了嘴。踏仙君故作凶狠地抢白：“都快要到过年了，不能说晦气话。“
宗师无奈于对方孩气的举止，凤眸氤氲着柔光，打量着眼前的青年。到这时候，他才真正觉得自己竟是垂垂老矣。此生跌宕起伏，不算如意，却大抵能够释怀，就算在下一刻就逝去，也没什么所谓。
算了算时岁，墨燃竟也是三十好几了。既然蛊花已经除尽，总是回归了本性、不会再作/恶，至于往后的路再如何打算，他或是再也管不了的。
是他无/能，已经不剩什么了。就算是再有亏欠，能还的也只有这么多。
墨燃不许他说话，他也清/醒不了多久。背后传来笨拙地、一下下的轻拍，帝君像是哄孩子般让他歇息，楚晚宁简直觉着这举措是好气又好笑。但他发不了怒，只得靠着对方臂膀，沉沉地睡去。
反正是病着，也当是脆弱时捕了片刻温存，甘愿沉沦其间。在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，他隐约听到对方低低地、沙哑而哀切地叹，“晚宁……”
他很想说，不必为我而悲，生死有常。
这话，却是到最后也没出口。
再清/醒过来的时候，已经不在红莲水榭，为他端药来的却也不再是踏仙君。说是不愿让他守着，真没见到的时候，楚晚宁还是非常实诚地地询问：“墨燃呢？”
却听对方恳切道：“宗师莫要担心，那魔/头在受/审呢……这些年，您受苦了。”
凤眸猛地瞪圆，然后迅速地攥/住对方肩头，不容置啄道：”带我过去！“
长钉刺入掌心，曾经的人界之主被悬于石柱前，无法干涸的血在脚底汇成暗赭污渍般摊开，凌/迟果堵住了或许本就不会出口的痛呼，英俊面庞覆了再无法消褪的瘢痕。
人群自发为珊珊迟来者让路，他们瞧着蒙受苦难的神祇。可是，那位被囚于巫山殿近十年的楚宗师却觳觫着、不再愿再看这受/刑过程。
原来，除却蛊花之后，墨燃就已撤了所有的珍珑棋子。残余的九大门派见状，知是他大势已去，迅速组建的义军是势/如/破/竹，就要到死生之巅。他这才离了水榭到巫山殿内，不过是假意反/抗片刻就束手就擒。
他想，还能如何呢，就连他自己无法容忍过去的罪孽，受罚是再理所应当不过，怎能长留在清/白的晚夜玉衡身边。
行至分别的歧路，他还是很忧心那人。尽管他知晓，整个修真界待楚晚宁都敬之重之，会不遗余力地寻了最好的药修、上佳的良药。
可是，谁来哄他喝那口苦药呢……
烧成那副混沌模样，不再神/智清明、不再果敢无畏，只有他见过的楚宗师，是要甜汁儿才能哄好的。
他所亏欠的，到底是来不及偿还了。在受/刑的痛楚间，勉力地一抬眼，想着的人竟到了眼前。
在场所有人都以为楚晚宁要痛斥孽徒如何欺师灭祖、为其罪名再加一等，那琥珀般清透的凤眸却满是苦痛：“是我不曾看顾好墨燃，让他被种了八苦长恨，而今蛊花已除……”
哪怕大抵也知晓，为座下小徒的辩白不过是徒劳，他还是必须得说——因木烟离早逝而荒芜许久的天音阁，竟为这位曾经的帝君判了魂/飞/魄/散之刑。但下蛊之人尚未寻到，墨燃就要一力承担所有罪责，这岂能算是正道？
而且，即便是北斗仙尊，也会揣了些微弱的私心。他不忍见唯一喜爱过的人，不过是刚意识清明些，就匆促地身死魂消。
可是，众人已对他的小弟/子恨/之/入/骨，将其视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恶/人，受过其害的门派更是恨不得直接将其挫骨扬灰、扒皮抽筋为好。若不是九大门派商议，说不定现在他尸首也已冷透。
果然，有位苍颜鬓斑的修士替众人驳斥：”所以呢？楚宗师，就算这墨燃真的被种了这魔花罢，那些人不是他亲手所杀么、他的陌刀上的鲜血能因此清洗得干净么？您听这周围啸叫着的冤/魂，要问谁讨债呢！？“
踏仙君被缚于祭台上，锁魂阵能够将所有含/冤身死的魂魄困于地底，让他们不至化为厉鬼恶灵为害人世，代价就是所有的怨气都加诸于那阵法间的活物上——虽说他现在能活，也不过靠凌/迟果的功劳。再过几度春秋，待到那粒鲜红果实也不能再维系性命，他会真正地死透，解众人心头之愤/恨。
他所感知的苦楚已经超乎了常人能忍耐，他连师尊所言也听不真切，貌似先是说，若将心间仇/恨被放大千百倍，谁敢说自己不会毁天灭地？再说他过去何等纯善、性/情是如何因那蛊花而变动的。
但他也知道，楚晚宁再不是那肩负万钧的北斗仙尊了，那形销骨立的纤白身影不过是孤注一掷，站在了众人的对立侧。他也就很勉强的、算不得多么好看地笑：“不，师尊，其实你那时候也没说错的，是本座性本劣、质难琢。在拜你为师之前，本座就已经杀过人了。墨娘子该死、墨念也该死，但醉玉楼连带着被烧死的几十条命，又有何辜呢？“
他云淡风轻地将这陈年旧事说出，无比残/忍地摧毁掉楚晚宁无比珍重地留存着的、对少年时期那心善到连蚯蚓的性命都会怜惜的自己。眼眸里再没有暴/虐阴鸷，却是如此无望地凝视着注定无法相守的爱人。
唯有这般，对方就不必再为自己的离去有负累。只是让他失望极了的徒/弟死了，也不值得哀恸，就不会再给他病弱的躯壳以不堪其重的一击。
“是命运欠我良多，也无人来替它偿，”淋漓鲜血将帝袍浸透，他看着更像是恶/鬼，声音也微弱下去，“我就向它讨债去了，但既然选了这条路，就再也回不了头了……”
他不知道楚晚宁作何反应，眼前都是血雾，那摧心剖肝的痛已经攥取了所有/意志。脑内却走马灯般地回顾着三十余载的人生，虽说没有多少真正的好日子，但其间半数也算与所爱之人共渡，哪怕对方应当是不情不愿，这偷来的欢/愉，也已算是他这残败而罪恶的一生，能得到的全部了。
事已至此，正诀别之时。爱恨过往、皆成虚妄，是该割舍的。
宗师闻言沉默，像是真的那番话点醒般，孑然一身地离去。大殿内见局势已定，也三三两两地留了那恶/人受罚，只等差不多到墨微雨将死的时辰，再来瞧最后一眼，也算是为修真界这场血雨腥风落了句点。
当众人再聚首，见到的却是魔头没了气息的枯败尸首，还有高台之上，以一把短刃抵着寒鳞圣手脖颈的楚宗师。清俊的脸庞昭然遍布伤痕，竟是凌/迟果的效用——
这人竟能恨决到，用稀释了凌/迟果汁/液每日饮用，吊着自己病弱的躯壳。只为了再多活些时日，寻出幕后之人。
“他就是那下蛊之人。”苦费心力查明那蛊花效用，再沿着蛛丝马迹，揪出改头换面的、假死的昔日弟/子。然而，师昧下蛊之时无人见证、就连天音阁的审判台也只管杀/戮等事，下蛊这等魔界的奇门异术，却不在人间的法/令之内。
是故，这句话死无对证，也不知道多少人能信——自那日他为墨燃辩驳之后，修真界众人私下已有许多算不得动听的议论。再看被挟/持的寒鳞圣手，也算悬壶济世、名满天下的宗师。
不过是借刀杀/人、兵不血刃，也能故作无辜。
楚晚宁阖了眸，手底稍微施加了力道，那无力与他抗衡的药修被一刀毙命。鲜血覆满了纤细手腕，神祇不再慈悲。他却是那样如释重负地笑，决议要给墨燃交代的时候，他就再也不可能是长留光/明的北斗仙尊。
罪孽太深，愧疚太重。身死百次，也莫能赎。
明知道地狱冷极，他也心甘情愿地追去。
死生相随。
end.
声明：不映射现实/不提倡本文中角色行为。我真的高估了自己的打字速度，就想补一些内容，最后居然整整比预计发布时间拖后了一小时。
灵感是原著第76章。 @233花冠 @拔丝儿的糖葫芦 的点梗，请查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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